英雄迟暮 第004章 心软

一分钟，仅仅是一分钟后，巴洛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被汗水完全浸透。或许是日间的火炉还残留着烟火气，又或者是盛夏的闷热带来得到强势温度，他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只是脸色依然苍白得像个死人。

他仰起头，一点点望着自己待了许多年的铺子，心绪逐渐安宁。他的前半生过得足够辉煌，后半生足够安详，他想着，自己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于是，他擦去脸上的汗水，捡起那块黑布，双掌运力，一刹那的璀璨光亮将它化成了粉碎，一口气吹散到空气中，与火炉旁的炭灰再不分彼此。凭借这股转瞬即逝的力量，蒸干了自己的衣物，些许的酒意重新爬上了脸庞。然后他拿起那只木盒站了起来，挺直了要背，大步前进。

“老爷，您看看可有什么损伤。”再次回来，巴洛放松了许多，平复了初见的激动与彷徨，显示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沉稳。

接过盒子，维恩轻轻用手擦拭，露出了上面雕刻的花纹。原来那是一棵树，与他的戒指上的花纹一样。

“尘封了这么久，你不会怪我吧。”

像是对心爱之人倾诉，维恩喃喃自语。而那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盒子，竟然范起了蓝光，仿佛在回应维恩一样。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那样神奇。”巴洛赞叹道。

“是啊。”维恩手掌一番，盒子就消失了，连带那诡异的蓝光。

“时间还早，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完成了一件大事，维恩的脸上有着明显的轻松神色，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舒缓了一些。

“我有什么好说的，当年离开家族以后，游历了一番，东西大陆都去过。再从海上回来的时候，便在这里开了这间铺子，帮人打点兵器农具，随意活着。之后遇到了一个孩子，他想学打铁，我便教他打铁，一教就是八年。”

“来的时候瞧过一眼，那孩子资质不错。”

“哈哈哈，老爷说不错自然是不错的，我的眼光挺准吧。”巴洛放声笑着，就像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着急向长辈炫耀一样。

“你若真心愿意教他，他自然可以一飞冲天。”

“原本想再熬几年，打磨打磨，可他有些等不及了。也好，后面的路还是要他自己走。不谈他了，老爷，给我讲个故事吧。”

“真是，又不是个孩子了，还要听什么故事？”维恩有些哭笑不得。

“就是想听了，就像小时候一样。”

“哎……那好吧……”

两个人对面而坐，一个讲一个听，时不时地喝一口酒。

酒是好酒，用回忆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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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东西都会如期而至，并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比如清晨。

离海岸线不远的小镇，听着海风，迎着朝阳。

在这个小镇唯一的铁匠铺中，巴洛逐渐苏醒。两个空酒坛横在地上，浓郁的酒味弥漫。其实他的酒量很好，一两坛酒绝不会倒，可他昨夜醉了，醉得真实，醉得深沉。而醒来后的他，紧紧抓着覆在身上的褪色毛毯，望着窗外有些光亮的庭院，久久无语。

悄然间，泪如雨下。

“老爷啊，你怎么能够心软？我们都活了这把年纪，既然您要去消了那段孽，了却那件事，怎么能留下我这么个隐患？即便是只有万一的可能，你也应该把我杀掉才好啊……我已经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怎么可以让我再次醒来……”

天色已经有些亮，巴洛坐起身来。既然他还活着，就必须去做点什么，不然他怕自己会在剩下的时光里慢慢腐朽。

老爷的实力很强，在他心里，老爷一直是最强的那个人，可是那件事，怎么想都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他的实力不够，即便在老爷身边，估计也发挥不出什么像样的作用。他清楚他的老爷拥有怎样的自信，但他也同样明白，一些老爷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准备或者手段，往往能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无论如何他必须做些什么！

巴洛迅速地冷静下来，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虽然只是个雏形，但他可以一边赶路一边细想。既然决定离开，他反而不急了，看天色尚早，痛快洗了个澡，洗尽了一身酒气，换上了一件衣服，那是他来这个小镇时所穿的。

一只手环，加上几件旧衣服，这些就是行礼的全部。然后他从床底下取出一只长约两米的木盒。他轻轻拂去木盒上堆积的厚厚灰尘，使劲吸了口气，打开了它。原来那里躺着一把暗金色的长斧。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那一瞬，他的眼神温柔到了极致。他轻轻抚摸长斧，然后用防水布仔细包好缚在背后。

收拾好行李，巴洛又将铁铺的一切恢复原样，抹去昨夜战斗过的痕迹，然后在桌子前坐下。

巴洛在这个边陲小镇生活了十几年，终究是有感情的，但真正放心不下的只有自己那个善良的弟子。自己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不知能不能回。原本的计划是让梅斯出门历练，他则在暗中保护，等他经些事儿学点本事，再带回小镇传授真正的技艺。现在他要走了，那么让梅斯继续留在这个小镇安度一生还是出去闯荡，他犹豫了。

“梅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里。我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出去走走的念头，去留将由你自己去决定。我只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

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巴洛通过这样的方式释放着自己的不舍，而当他放下纸笔时，眼神坚毅如铁，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再无瓜葛。

迎着阳光，他走出了铺面，一时间豪气万丈！

时间太久，世界太快，人们早就忘记了我的存在。

但今天，我回来了！

我！加西亚·巴莱！回来了！

大步朝天，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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