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且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族长摆手道,“县令似乎已料到我们的族人会持反对意见,正因如此,张师爷特别提出,如果我们接受这个提议,官府将豁免我们村落五年的全部税项,这包括人头税、农田税等等,还有劳役和兵役的免除。”
“新皇登基不久朝廷税负繁重得吓人。”
许多人都误以为王朝初创时期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朝廷初建之际百废待兴,满目疮痍的土地急需恢复生机,而新兴的朝廷机构也需大量资金来维系运转。
此外还要扫除前朝残余势力和军阀割据也需要巨额军费开支。
然而这些资金并不能从天而降只能依靠百姓来承担,因此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和恢复地方生产,只能继续对百姓进行盘剥。
尽管有时朝廷会拨款用于地方建设但这毕竟是个案,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地方官员仍需自行筹措资金。
“这意味着在未来五年内,我们村里所产粮食将全部归自己,所有无需向衙门上交一粒。”
族长加重语气强调道。
免除五年税负?
这一消息立刻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开始窃窃私语,显然这一诱惑对他们来说不小。
“我们陆家村本就贫穷,地里产出的粮食还要上交官府,这让我们更加难以果腹,记得前年大旱时,铁柱家的媳妇和孩子便是因为饥饿而离世。”
族长叹息道,“此事体大,我已告知衙门中人需待今晚商议后再做定夺。”
“虽然我们这些长辈可以做出决定,但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如何。”
“免除五年税负却要忍受五年被一个外姓人统治,这种交易我绝不接受!”
那位身强体壮的村民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得对!我们宁愿饿死也不能失节!”
瘦弱的村民也附和道,“我们身为怀仁公的后裔应该秉持先祖的气节,想当年我们的先祖怀仁公是何等的英勇?”
“他宁愿饿死在后山也不接受宋朝朝廷的招安。我们作为他的子孙绝不能因为五斗米而折腰!”
对于这起事件,村里的大多数居民仍旧表示反对,先辈们留下的英勇历史和无畏气节,已然成为他们内心最深处的骄傲。
即便朝廷提出免去他们五年的税负,他们也丝毫不为所动。
他们宁愿饥饿,也不愿失去气节。
尽管现任的村长对本村的管理并不出色,甚至有村民因饥饿而离世,但因为是本村的人,所以大家都表示认可。
而那些外来人,无论他们管理得多么出色,都难以赢得村民的真心信服。
“你们两个暂且静一静,我们同属二房的后代,作为晚辈我们的声音并不重要,我们还是听听二爷的看法吧。二爷的决策,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决策。”
一个肤色较深的村民出声道。
“嗯哼!”二爷闻言后站起身来。
“对于这个问题,我基本上持反对态度,毕竟饥饿事小,名誉事大。谁能预料那位黄村长,会将我们陆家村引向何种境地呢?”
“二爷言之有理,不能信任外人!”一个清瘦的村民附和道。
“既然二房的人有异议,那么三房的人又如何看待呢?”
村长直接将目光投向了三房的老者。
三房的老者显得较为年轻,大约只有五十多岁,他平静地说:“我赞同二爷的观点。”
村长环视了周围的村民。
“看来,大家的观点都很明确。那就是拒绝外人的介入。”
稍作停顿后,村长继续说道:“不过,张师爷提及的另一件事,让我颇为心动。”
村长解释道,“张师爷说,如果我们接受那位黄村长,官府就会派遣一位私塾先生长期驻扎在我们村里,教导孩子们读书。他还承诺,这位教书先生会长期留下来。”
“此外,县里在未来的童试中,也会对我们陆家村的学子给予特殊关照。”
“过往,陆家村亦曾聘请过数位私塾先生,然而他们或因嫌弃我们村落的简陋条件,或认为我们提供的薪酬不足,往往匆匆十来日便拂袖而去。”
“这导致我们陆家村迟迟未有先生愿意教诲孩童们。”
听闻官府将派遣一位私塾先生至陆家村?
此言一出,众人霎时静默,随后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在古时,对于出身寒微的孩童而言,读书考取功名乃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若是一个宗族中出了仕宦,整个宗族都会因此焕然一新。
故而,每个宗族都对族内的学子极为看重。
即便家境贫寒,宗族也会竭尽全力供养那些有前途的学子。即便村中一贫如洗,那学子仍可免于劳作,专心攻读,且无人敢对其说长道短。
不仅如此,他们还备受尊敬。
族人们实则是在以生命滋养着这些学子,因为他们承载了整个宗族的厚望。
因此,教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无良师指导,他们便无法培养出学子,也就意味着希望的破灭。私塾先生,便是他们村落的希望之光。
当官府提出免除他们五年的赋税时,他们并未动摇。
然而,当提及将有一位私塾先生到来时,所有人都心动了。
“爹爹,族长提及的那位先生,会不会就是山中的李先生呢?”
在众人静默间,一个女童的清脆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陆清浅记得清楚,李恒曾向她透露过有意来村中执教的意愿。
而她的父亲陆大壮刚从山中打猎归来,故而还未曾上山探访。
“住口,大人间的话语,你小孩子插什么嘴?”陆大壮严厉地训斥道。
陆清浅闻言,顿时低头不语。
在古时,女性的地位甚是卑微。
陆家村因人口稀少,族长才破例允许村妇和女童参与集体议事。毕竟这只是一个小村落,规矩并不那么严苛。
若是在大家族中,女性连参与重要议事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发表意见了。
即便是在这小小的陆家村,女性和外来的媳妇在议事中随意发言,也会被视为不礼貌之举,会被认为是当家男人管教无方。
因此,女性参与议事多半只是聆听而不发言,犹如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
族长瞥了陆大壮一眼,却并未多言。
陆清浅虽是女子,但毕竟姓陆,属于陆家的一份子。
若是外姓媳妇发言,他或许会加以训斥。
他缓缓向众人询问道:“对于此事,诸位有何高见?”
“依我看,此事可行!”
二大爷率先表态,“让孩子们有机会读书乃是重中之重,即便我们为了一个外姓人稍作忍让,失去些许尊严也无关紧要。”
“俗话说得好,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本就应为后人作出牺牲。”
“铁山兄弟所言极是。”
三房的长辈点头道:“有了教书先生,陆家村未来便有了有学问的读书人。
倘若哪日我们祖坟冒青烟,村里出了个秀才或举人,那么陆家村的面貌便会焕然一新。
待到发达之后,我们便可修缮宗祠,让陆家村的香火永续传承。”
“嗯。”族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我们三个长辈都无异议,诸位还有何想说的吗?”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人群中纷纷响应。
家中有男童可入私塾的家庭自然是万分支持,而家中只有女童的家庭虽心有不甘,但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因为族长和另外两位长辈已经作出了决定。
大方向既已确定,他们至多只能提出一些有益于大局的建议。
当然,你也不能期待这些纯朴的田舍郎能提出多么独到的见解,他们中的多数是目不识丁的农夫罢了。
在陆家村的大方针确定下来之后,乡亲们都各自散去,回归自己的家。
……
在陆家壮汉的屋舍内。
“浅儿,你在村民聚会上那么随口而出,其实是冒犯了村里的传统。外人或许会误以为是我对你溺爱有加,而疏于管教。
今后要谨记,在尊长面前,小辈,特别是女孩家,应当保持缄默。”
陆家壮汉面带严肃地告诫道,但念及这唯一的女儿,又不忍心过分斥责。
倘若是在其他儿女成群的家中,恐怕早已受到惩戒,让她深刻记住长幼有序的道理。
“阿爹,我只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陆清浅有些愧疚地说明。
“你刚才提及的是何事?”
陆家壮汉问:“你是说,那个可能来村里执教的先生,就是在山里发现的那个人吗?”
“正是如此。”陆清浅应道。
“李先生清楚地告诉我,待他伤愈后,便会来村里执教。”
“这般说来,倒也有些可能。”
陆家壮汉沉吟道,“当初救他时,我便觉得他像是读过书的人,而且他的行囊中似乎也确实藏有经卷。”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陆家壮汉继续道,“想当初我们救了他,他应当不会对我们狮子大开口。唉,我们陆家村本就贫寒,如今还要承担建起学堂的费用……”
“既然酬金有限,那我们只能以更好的态度来款待他了。”
“我看李学士为人和善,想必不会收取太高的束脩。”
陆清浅宽慰道。
在古代,学费被称作束脩,这一习俗可追溯到孔子时代,意为赠送的十条腊肉。
“你何以见得他是个善人呢?”
陆家壮汉深沉地问道。
“他昨日便苏醒过来了,还与我谈了许多。他言谈间极为和善,待我也十分亲切,仿佛是位和蔼的兄长。”
陆清浅回忆道。
“他为人和善,那自然是最好的……”
陆家壮汉叹息道,“若他是个贪心之人,要求高昂的学费……那对我们陆家村来说,不啻为一场浩劫。唉,我们村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而且,此番为了救他,我们村甚至不得不屈就于一个外姓人当村长,听其调遣,真是让人憋屈。”
显然,陆家壮汉有些不悦,毕竟家中只有一女无法入学,但村里兴办学堂的费用他却无法推卸,这让他难免心生不平。
然而对于族长和乡老们的决定他又无法反抗。
“爹爹,您放心吧,李先生真的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对此深信不疑。”
陆清浅的脸上写满了坚定,“李先生还承诺,会竭尽所能帮助我们家改善生活。”
陆清浅对李恒的信任与日俱增,这与李恒那种难以抗拒的亲和力息息相关。
身为支教老师,又是从名牌大学毕业,他在儿童心理学方面造诣颇深。
正因为李恒深谙孩童心理,所以才能让孩子们对他言听计从,满怀敬意。
那些在家中对长辈的话置若罔闻的调皮孩子,在李恒面前却是不敢有丝毫造次,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
“你才认识他几天啊,就这么信任一个外人?我看你对他的敬重都快超过对我了。”
陆大壮诧异地说道。
对于女儿提及的李恒能帮他们家摆脱贫困的话,他并不以为意:“他一个教书先生,除了教书识字还会什么?难道他还能教农民怎么种地不成?”
十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10月1日到10月7日)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email protected]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