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能在强国环伺中求得一片安宁,除了被山环水抱、万峰拱城的自然险地所护,还有那毒虫满山,恶瘴密布的环境确实不适合行军布阵。
加之大理国内崇尚中原佛教,自皇家贵胄至贩夫走卒皆是信众,也确实不好太过为难。
天龙寺虽不及四大少林,但在佛教信众中同样地位不凡。
各国每年与大理有数万匹的异兽战骑交易,也是其中关键。
宝象甲胄、名贵漆器、精致鞍辔、宝石刀具、珍惜药材,更是风靡国朝贵族的奢侈品。
听起来似是个黄金遍地的好地方,但想要在这里讨生活却是要做好随时丢命的准备!
大理附近数十万里茫茫大山中不讨生活的强人太多,想要立足都是千难万难,有些地界就算是大理皇室也别要分一杯羹。
此时云岭西脉余支密林外的一处繁华集市中,数不清的车流人马,喧嚣直冲天机,嘈杂震耳欲聋。
西市里各种野兽咆哮嘶鸣不觉,血肉的腥臭混杂这各种味道,只是闻一鼻子就能让人欲仙欲死!
约定俗成,大理境内所有的集市,西市售卖精怪血肉、生皮,山货草药,东市卖皮甲刀剑、干粮补给。
北区住人,南区待客。
这样的集市在整个莽山外可谓是繁星密布,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具体也没个数。
每年总会有三五个集市毁在天灾人祸兽爪之下,每年又有新的集市开启,这些都不定数。
商队在集市外驻扎,一路上从这个城买,到那个城卖,也算赚了不少。
但真正的大头,还得是这莽山和大理的出产!
只要能运到大城里,那可都是抢手的佳品!
要是能运回京城,也不枉这操劳往返一年之苦!
此时的大理云岭集市外,一支车队正顶着懒洋洋的日头行至驻扎点内。
车队中最华贵的车厢外,一身青衫,留着美须髯,颇有儒士风范的中年男子低声对着车驾中说道:“王夫人,如今时日尚早,下人们还有不少气力,有恰逢吉日,不如就定在此时进山祭祖如何?”
“说等三日便等三日。”
“我李家的祖宗,就算误了时候,也与邓大庄主没甚干系吧。”车厢中传来清冷女声。
“夫人先祖自然与邓某无关,但您为公子舅母,也不算外人。”青衫中年又劝道。“公子也备了不少供品交于邓某,自然也更是要上心。”
“还请夫人快些赶路,全了我家公子一片孝心。”
“邓百川,我那好外甥是让你来打秋风的,可不是让你来支使本夫人的。”车厢中声音更冷。“如若再多话,那本夫人也不用去祭祖了。今晚休息一夜,明日返程姑苏便是。”
邓百川默默叹了口气。
这王夫人说话可真难听。
“那在下尊夫人命便是。”
“不过也请夫人紧着些时间,说三日那便只有三日。”
邓百川再次叹息一声,难听的话倒也忍下了。
谁让这次自家主人算是把这女人给得罪狠了呢。
本来主母在世时,那整日里拿话刺挠这女人,还逢人就说姓王的不守妇道,外面养着野男人。
三年半前舅老爷仙逝,偌大的曼陀山庄更是只剩下母女两人。
既要守孝,又要操持家业的王夫人自然精力不济,刚刚担起全家重担来必然捉襟见肘,不少产业都被人侵吞了去。
而这些产业不出三五日,就又被人低价卖给了参合庄。
纸包不住火,没多久就被曼陀山庄所知。
只是架不住参合庄势大,王夫人就算知晓其中龌龊,但也没敢撕破脸皮。
双方之间也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处着。
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钝刀子割肉一样把王家产业一点点吞掉,就算姑苏城内有两三句闲言碎语,倒也无碍大业。
只是没成想这次王夫人悄然出城,想把祖产带回姑苏公子都不愿放过。
这吃相多少有些难看了。
毕竟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夫人,谁还没个娘家,谁又没个心思不净的亲戚呢。
多少都有些居安思危,顺便鄙夷一下慕容家下手真黑。
而自己在姑苏城外三十里处截下车队,说是以护送的名义陪着王夫人返回祖地。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想弄清楚李青萝的祖产到底几何。
听说这王夫人家学渊源,老爷在世时曾与其母切磋过几手,还落了半招。
如若祖产中有那些绝世武学,那就再想办法弄回参合庄。
说实话,邓百川这忠心耿耿的性子,都觉得自家公子委实有些不当人了。
吃绝户,属于是人人都会做,但做的如此正大光明的却属实不多。
不管邓百川如何做想,车驾之中的李青萝双拳紧握,关节被挤压的青白,面上虽没什么情绪起伏,但双眼之中却怒火熊燃!
‘如若是爹娘在侧……’
李青萝银牙紧咬,这十年来活得如行尸走肉,童年的欢乐和少年的自在恍若梦中泡影。
可这十年过得再麻木,却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而这两年的所遭所遇,却让她屈辱万分!
“慕容!”
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在马车中却丝毫不敢做声,这让她更是心气不顺!
不过……
李青萝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舒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柔情。
自己千里迢迢自大宋赶到大理,祭祖只是个理由,甚至那琅嬛福地中的武学典籍,也都是让慕容家愿意放自己离开苏州的诱饵。
真正的目的,便是找回自己的依靠。
如今的大理镇南王!
“段郎,等到我们阖家团圆,有了你的庇护,定叫那慕容家好看!”
不对。
李青萝突然想到了什么,掩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说不定妾身到时候还得谢谢慕容家那小子呢……’
到时候就让段郎把慕容家的家财全部夺过来,解散四大山庄,我看你有什么底气做那春秋大梦!
复国?!
呸!
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李青萝畅想与段郎相见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急踏之声。
车队中人显然识得驾马之人,无人阻拦。
接着便听‘喻~’的一声,快马在车驾旁停下。
马上之人翻身而下,快步走到马车旁。
“夫人,绯白回来了。”
“绯白回来了!”李青萝一阵惊喜。“快来夫人身旁。”
等待多日的期待,终于有了回应!
说完顿了一下又道:“邓庄主,不知可否留些时间,让我主仆说些女儿家的心里话?”
邓百川对着车驾拱拱手。“夫人请自便。”
说完便走到一边,直接运功封闭听觉。
此时进入车厢中的绯白,却直接跪倒在车板之上。
“绯白有负夫人嘱托。”
听到这话,王夫人面色变得惨白。
段正淳可是她盼了一路希望!
如今……等到的只是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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