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小篮去找马大哈,他喝得昏昏欲醉,却心中甚明,跪地礼道:“公主吉祥,千岁!千岁!千千岁!”小篮见他又喝了酒,严肃道:“起来,不必多礼。”马大哈起身傻笑,道:“篮姐,京城好玩吔,好大耶,我领你去逛好么。”小篮道:“看你这样子,又喝酒了?”马大哈点点头。小篮道:“我们来京城,不是玩的,难道马小弟把自己最梦想的人忘了么?”马大哈愣愣道:“梦想的人?哦,喔……是谁?噢,想起来了……我怎么能忘了小花椒哩。”小篮道:“没忘就好。马小弟,我们来京,为是搬兵来的,可不是来玩的!”马大哈扫兴点头。小篮道:“要知道:玩物丧志,以贫养志!志精于坚,毁于嬉哟。”马大哈耳朵乱摇,咀巴乱噘,耍个怪脸,道:“对,篮姐,幸亏你提醒。马大哈一见花花世界,把报仇丢在脑后了。”小篮道:“有自知之明就对了。”她低声道:“过来!”马大哈随她到一个避静角櫊下,小篮道:“坏了!皇娘不让我离开京城,连父皇也这么说。糟糕透了。”马大哈道:“你是公主!咱从城门逃出,谁也挡不住你吔。”小篮道:“父皇、皇娘阻我离京,必有缘故。且阴阳二公定暗中限制我们。”马大哈道:“阴阳二公,什么人?”小篮道:“父皇又派陆云龙保护我,其实是在监视我。”又揍近他耳边低语:“收拾好!今亱二更天,我们偷偷出城去!”
二更鼓敲响。小篮、马大哈用精彩白玉雕龙令牌开道,顺然逃出南城门。正向东拐,在三河弯处,突见一个彪形黑影自空而落,小篮、马大哈吓了一跳。彪汉擎拳拱手,道:“公主,饶我一命!”小篮惊视,原来是陆总管,心有余悸道:“又是你陆云龙……饶你一命,此话何意?”陆云龙道:“皇上秘令:不许公主陷入江湖。若不阻挡,就没好日子过了。”正说着,阴阳二公自两侧逼近,恭拜小篮,道:“公主,陆总管所言极是,还望公主回明珠宫。”小篮道:“你二公不是保护我,原来也是监视本公主!”阳公使欠身,道:“公主恕罪。二公地地道道是保护公主。”小篮厉道:“既然二公是保护本公主,而且誓言过:‘惟命是从’。那就将想劫持威胁本公主的人轰走吧!”二公飕哧一声,威势逼近陆云龙,阳公使厉言道:“陆云龙!走开!”陆云龙哪听他们厉言,掏出手谕道:“皇后的手谕在此!谁敢拦挡!”阴阳二公道:“皇上的口谕在此!休怪二公无情!”陆云龙气怒,道:“难道二公敢违皇后之命:请公主回明珠宫去!”二公道:“回明珠宫要回!锦衣军总管也必须离公主二十步以外,否则,让你尝尝雷公掌的厉害!”陆云龙哪听这一套,执意道:“好大的口气!在下倒想领教领教。”言毕,那雷公掌啪啪,如排山倒海一般对住陆云龙击去。陆总管用奇棱剑抵挡,使出绝活《龙魂十八剑》,那剑法也更奇奥,剑光颇俱轰劲,轰轰哧哧,皓渺迸出电光一般。掌掌剑剑,都想占上风,却一攻一躲,都不得胜负。阴阳二公双掌齐上,四掌掣招,封拍陆云龙于三丈开外,却又不敢伤了他,也难伤内功极高的陆总管。马大哈惊得目瞪口呆,只是看热闹,喃喃惊道:“好功夫!奇功夫!惊野动林!开眼荡目!打呀!使劲打呀!看谁能赢。”小篮拉起马大哈便跑,这一跑,惊动火拼者,三雄停战。陆云龙纵身飞腿,拦住小篮去路。
小篮道:“好不知趣!好狗不当路,闪开!”陆云龙将剑入鞘,厉色道:“篮儿见谅。不是在下非要照章办理,而是……即就是没有吕后的严令,在下也舍不得你走。”阴阳二公落脚在中间,护着小篮,瞪目道:“公主让你闪开,滚远一点说话!”陆云龙道:“多远为远?”阳公使道:“二十步以外!”陆云龙跃开二十步,道:“篮儿,在下离不开你,我受的折磨太重太重……我已无法承受,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走!”小篮见二公也离远,防着锦衣军总管。看看阵势,听刚才二公的口气,深知今夜是走不脱了,又怕马大哈遇刺。听到陆云龙提起“折磨”二字,心中不是味,便对马大哈道:“走,咱回!我要找父皇!”陆云龙便跟在小篮后,二十步开外押监。二公也跟了进城。
小篮把马大哈原回安顿妥,昏昏睡了一觉。醒来又去吕后那请了安,见皇娘心中有所嫉怨,便匆匆告退。小篮直等到父皇退朝,急奔未央宫。刘邦正恼羞成怒,暗暗咬牙发泄,忽有人报:“明珠公主到”,便变脸强笑,迎上道:“篮儿来得正好。”小篮施礼,喊了声:“篮儿跪拜父皇……”已被刘邦双手扶起,道:“只有跟篮儿在一起,朕才忘了烦恼。”小篮道:“爹,你的脸都被气青了,为了什么?”刘邦道:“你爹心胸阔大,受这气算什么。”小篮道:“父皇,孩儿有一句话,不知敢不敢说。”刘邦道:“说呀,只要和篮儿在一起,就是你指责爹,朕也高兴。”篮儿严然道:“刚才父皇说……”他打断道:“不要提父皇!喊爹顺耳。”小篮道:“爹,刚才爹说心胸阔大……篮儿敢说一句:爹变了!”刘邦道:“朕怎么个变了?”小篮道:“爹自从平定天下,当了皇上。心胸变小了,心眼也变小了。”刘邦一听,窘道:“何以见得?”小篮道:“跟爹闯江山,立下盖世奇功的大功臣,深得天下敬重,却死的死,丧的丧,进狱的进狱。这难道不是铁证如山么?”刘邦气得脸眨青,但一看篮儿,心有点软了,道:“好大的胆子,说得好。倾朝内外,敢当面指责朕的只有篮儿一个人了。”小篮郑重道:“难道女儿说得不对么?”刘邦意味深长地仰天道:“对不对,只有天知道,寡人心中的宇宙太大了……”小篮道:“既然爹爹心中的宇宙大,为何对跟爹爹闯江山的盖世功臣不能容哩?爹常言要吞吐天地之志者,行动中却不能容人,这不是心胸太狭窄了么?”刘邦压压气,道:“朕也想容人容人容人……可实在无法容了!”小篮道:“无法容,就要杀,要关,要排异已?爹难道不怕落个千秋骂名?”刘邦道:“朕闯下了大汉帝业,只会留芳百世,岂能落骂名?”小篮道:“韩信被杀,连张良也退隐……其它立功将臣杀了不少,爹可是犯下过了!”刘邦道:“你胆子大,你把话说完!朕也想听听,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嘛!”小篮道:“大汉帝业并非爹一人所创!适才说言的两大功臣,爹都容不下……这……这也太令人心寒。”刘邦道:“喊冤叫屈者人不少,万万没想到篮儿也是一个……连夲皇之掌上明珠,也不能解朕之用意。”
小篮公主挺身踱步,口中歌颂刘邦之《大风歌》诗词,宏亮高昂诵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刘邦听得振惊,思缕万千…………小篮止步,俨然道“从前,爹爹称帝后,有典言在先:‘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父亲任用了此三杰,因此得天下。然而…………”
小篮又道:“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良臣亡。狡兔死,走狗烹……跟爹闯帝业的猛士功臣,原来是这样一个悲极下场!”刘邦被责得无语以对,小篮道:“韩大将军之死,是被人诬告谋反。起初,宫中传说是暴病而亡……又四处追杀韩大将军的家眷,连他的义子韩子良也不放过……这也太过分了!”刘邦道:“篮儿又为朕之敌人喊冤屈,喊得好厉害呐。”小篮道:“女儿不敢当面喊,谁还敢当面喊?韩信大将军用十面埋伏打败了项羽楚军,他立功绩,仁德天下扬,爹爹却把英雄杀了!”刘邦道:“你怎么知道是爹杀的?朕在出师征陈豨呐,之于杀韩信……”小篮厉色道:“吕后皇娘决不敢擅自杀韩大将军!绝对是爹爹下了秘令?”刘邦道:“篮儿聪明。”小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韩大将军?他有过失,爹也有过失!有过失就杀,难道……”刘邦厉道:“大胆!朕只遵照‘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君叫臣亡,臣不敢不亡’之天理。‘顺朕者昌,逆朕者亡!’历来如此。”小篮道:“爹这样下去,爹爹的功绩可流芳百世,可爹的过失……女儿是为爹着想。”刘邦固执,不哼声,食指敲脑门。小篮道:“女儿提个难题,爹听不听?”刘邦道:“听……听听。”小篮道:“再过三千年,将会是一个什么样之国?”刘邦振惊,道:“好厉害,如此问案,没有人敢想敢问敢说。真问了朕一个大张口,你说呢。”小篮眨眉,道:“女儿想,到那时,汉朝也许早已不复存在……那时之故国,比如今美多了。”刘邦道:“天啦!想不到篮儿看得这样远……皇帝连一个小女儿也不如。”小篮道:“女儿不需要爹宠爱和夸奖,只想舍得一身剐,誓为功臣鸣不平。”
刘邦心焦如焚,但依然爱宠占上风,压倒了发泄,笑道:“朕知道为什么?”小篮道:“一日为君,终身是尊,爹有自知之明就好。”刘邦轻蔑笑道:“你爹说知道为什么……不是你误解哪些。”小篮讶异道:“爹说是什么意思?”刘邦道:“朕知晓,为什么篮儿冒死为亡灵喊冤叫屈。”小篮道:“为什么?”刘邦道:“你皇娘早告知于朕,说你爱上了韩信那义子大傻瓜韩子良,是也不是?”小篮惊怔,发愣刹那,少顷,战索索道:“难道女儿满十八岁了,不该有所缘么?”刘邦道:“寡人心中之帝业太大了,根本没时光处置家眷内之纠葛……不过,后宫由你皇娘总管,她早为你定好亲了。“小篮努咀,生气道:“吕后?她定亲……女儿坚毅不从!”刘邦笑道:“朕看你噘咀生气也很美,你爹怎么好断然强迫掌上明珠。但你皇娘那脾气,你是知道吔。不听她意,将会怎样!”小篮道:“不听就是不听!反正韩大哥也许活不久了,我活着又有何用!所以,女儿先头才说:舍得一身剐!哪怕小篮一样被处死,女儿也要为开国功臣鸣不平!”刘邦拍手叫道:“好!好厉害!和你爹这脾气一个样,不亏是沛公的女儿呐。”小篮道:“爹少宠好话。女儿想求爹一件事,不知爹答应么?”刘邦道:“什么事?”小篮道:“爹先说答不答应。”刘邦道:“朕不敢拿国家大事来玩笑耳。除了国家事,朕什么都答应。就是要爹去为篮儿摘天上星星,你爹也活够了,也敢冒死去!为掌上明珠摘下星星耶。”小篮道:“好!女儿让爹放过一个人。”刘邦三年早知道似的,道:“韩子良!”小篮点头道:“对!爹,你可是答应了的,不能出尔反尔地反悔呐。”刘邦脸上阴惨惨,道:“这是国事呐。”说罢,拂袖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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