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庶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时之间,竟然使得老世族们没有人说话。
毕竟,因为法制不变,从而秦国被灭这顶大帽子扣过来,量是谁,也接不住不是……
秦庶的廷争之论,有理有据,思维缜密,还真是没什么空子可以钻……
老世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此这般,廷争,就算秦庶赢了。
接下来变法,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但是,老狐狸甘龍,经过缜密的思索,他最终还是找到了秦庶言论之中小小的思维漏洞。
他拄着拐杖,笑着上来拱手:“大司寇一口一个变法,一口一个变法。仿若秦国若是不变法,就要立刻灭亡一般。如此危言耸听,未免言过其实也。
老夫斗胆请问大司寇,尔言之变法,无非是新法换旧法。然则,老夫并未看到旧法有何不妥之处,更没看到旧法有何弊端。既然没有不妥之处,也无何弊端,为何要变?”
这老鬼……
果然难缠……
这论政之中,唯一的逻辑漏洞,还是被这只狡猾的老狐狸给逮到了。
好在自己已经提前做了功课。
秦庶微笑,朝老甘龍拱手:“上大夫所言极是,变法,就是新法换旧法。然则秦国若是不变,被灭却绝非危言耸听也。
另,上大夫言旧法并无不妥之处,也无弊端,秦庶无法苟同。
秦国旧法,弊端,至少有三大重要缺失。”
老甘龍瘪着咀:“哦,三大重要缺失,老夫洗耳恭听,是哪三大缺失。”
秦庶伸出一个手指头:“其一,秦国旧法,沿用的黄老王道治国之术,时不时的,再加点零零碎碎的所谓新政。时不时的搞出一个新政,而且,往往是今日之政,明日自行反之。
后日新政,明日之新政又改之。搞来搞去,搞的民众无所适从。法令威信全无。
秦国在立国的时候,用的是周王室的礼法王道,然后粗略的加上王道学术,稍微变通了那么一点点,就开始治理秦国。
而到了穆公时期,穆公用前辈百里奚为相治国,百里奚前辈力行人治,然后又引进了楚国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法令。
而到了秦简公时又施行初租禾新政,摈弃旧制,然时日无多,又恢复旧制。
献公即位,欲行新政,然战事迭起,无暇以顾。
到了今天,秦国用的这一套旧东西,差不多仍然是春秋初期的各种旧制,而这种旧制,只能治民于小争之世,而不能强国于大争之世也。
所以,秦国旧法,必须要变!”
太史令杜挚,这回捉到了秦庶话语之中的漏洞。
他赶紧跳出来,脖子通红的大吼道:“秦庶,你胡说八道。秦国旧法,如果似你说的如此不堪,如果百里奚前辈,能够辅佐穆公成就大秦春秋霸业?”
秦庶回头,看着脖子粗脸红的杜挚:“百里奚前辈治国,靠的全都是自己一人之力,临机处置。
然而,他并没有立下什么规则法令,让后辈人来遵守实施。
人死政失,这叫人治。
人死政在,这是法制。
国家强盛,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亦不能全屏一人之力。所以,只有法制,才可使国家这台机器,在正确的路上运行下去。
太史令空言穆公盛世,然则太史令是否知道,穆公霸业之后,秦国陷入了四代混乱,为何?
人死政失,无法可守也。这便是人治的大弊之处。
要是百里奚前辈立下政法,让秦国有法可守,为何秦国百余年来,依然不能重新振兴穆公霸业不说。
反而,将秦国河西之地,拱手让人。函关易手,秦国龟缩栎阳为都。
人治之悲,以致秦国这般衰相,太史令依然大呼旧法美好,难不成,是非要等到秦国栎阳城被攻破那天,才肯醒悟嘛?秦庶斗胆请问,太史令居心究竟何在?”
驳斥了杜挚,顺便,在给他扣一顶大帽子……
杜挚这水平,自然是没法跟秦庶辩论,不过秦庶这小子太损了,你辩赢了就辩赢了,干嘛临了,还给老子扣一顶居心何在的大帽子?我他嘛难不成还希望秦国灭亡?
损不损呐你?
杜挚气的肚子鼓鼓的,手指着秦庶:“秦庶,你少给老子扣帽子。廷争而已,老子有何居心?”
嬴渠梁赶紧出来和稀泥:“咳咳,秦庶,太史令所言极是。廷争可,不许给太史令扣帽子。”
秦庶憋着笑拱手:“是,君上!”
秦庶又转身朝杜挚笑着:“太史令,秦庶言语有失,还望太史令大人有大量,不与秦庶一般计较。”
“哼……”
杜挚气呼呼的回去……
这个闹剧得赶紧让它过去,这个问题越说,老世族丢的脸面越大。
太子傅公孙贾连忙道:“大司寇言秦国旧法有三弊,那,第二弊,又是什么?”
秦庶不紧不慢的说道:“秦国旧法的第二个弊端,律法不得要领、奖励和惩罚糊涂。老世族有错不罚、平民有功不赏。百姓勤劳耕织,依然贫困,军中战士有功,依然没有功爵。
如此长期以往,国之哀怨无边,国之正气不存,国之血气不争,国之英雄无胆,国之后患无穷。”
秦庶这话说的挺重,触动了老世族敏-感的神经。
“啪!”一人拍案而起,众人一看,却是戎右将军西乞弧。
西乞弧这一巴掌啪的是真响,整个政事堂都听得见这巴掌的声音,在大殿隆隆回响。
“秦庶,你放屁!”
场面上的气氛,顿时尖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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