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苏 第六章 钟难忘

中山外围。

谁能想到，今天来看的这出戏，如此精彩，精彩到他们回家后做梦都会时常惊醒，仿佛那片叶，那把剑随时可能从自己喉中穿过。

苏秋雨短短的出手，同样给无数修炼者心中留下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尤其是三代弟子，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修行的意义在何处。

自己穷尽此生能做到这女子的十分之一吗？

不过这几日路程，倒是值了。

他们一直愣愣的看着苏秋雨，山顶上的女子走到崖边一跃而下，几个闪步便走到他们面前，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

站在他们眼前的少女，真的很美，柳眉如画，唇似樱红，今天为了方便出手，特意把一头乌发高高梳起，绑了个有些可爱的单螺随云髻。

但这么一个女孩儿，在外山这群人的眼里就像是看见了阎王一样，眼中只有恐惧。

她想干什么？她为什么要过来？咱们宗门是不是得罪过人家了？

许多人看见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样想的，甚至不敢于苏秋雨对视，生怕触犯了这小祖宗，说不准被这女人当成登徒子就把眼睛给挖了。有些被带来见世面的三代弟子，眼见这个女人走来，牙齿都有些忍不住的打颤。

刚才毁山灭门的举动，证明了眼前这个女人做事不讲规矩，只凭喜好，道德伦理这样的言语不可能对她起得了作用。

其实苏秋雨也不想这样，但她这时如果说自己是控制不住，估计他们也不大相信，就懒得开口解释。

嗯......反正他们也说自己是妖女。

有心之人听见之前山上的对话，心中已猜出这少女并非人族，要是光算年月不论岁数，叫上一句小祖宗还真不过分。

“我知道那上面有些是你们的人。”苏秋雨语气并不算生冷，但也并没有太多波动，平淡的说道。

“我懒得区分，顺手全杀了。”

“我妹妹年幼，你们想玩什么，我接下就是。”

“若是再有哪个不长眼的去招惹我妹妹。”

“我就不如今日这么好说话了。”

苏秋雨的话不多，很简洁，她不怎么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场合。

但她很平淡很认真的说着这些，尤其是最后一句，甚至让他们有些哭笑不得。

您算是好说话？那我们岂不是活菩萨？

不过也只敢在心里这样想想。

中山核心高手全部屠戮殆尽，山下内门弟子也不知还活了几人，一些外山弟子能起什么作用？

过不了几日，中山就要被其他势力瓜分的干干净净，最好的结局也是被中州本土势力占据，最差的结局，恐怕还要被其余各州瓜分不少土地资源。

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苏秋雨抬起手，轻轻拔出了暮雨。

锵——

暮雨拔出剑鞘发出清脆空灵的响声，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苏秋雨，只是，头抬到一半他们就感到了不对劲。

又是一道震人心神的剑气带着撕裂的破风声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这个女人是疯的？

一句话都没说都能惹到这小祖宗？

来不及多想，所有人只能用出全力，去抵挡这道剑意。

所幸，这道剑意苏秋雨并未用太多灵力，虽然挡了下来，大部分人喉中都是一甜，哪怕是几位宗师，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这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而且是打了你，你还没法还手的打脸，只能期望她不想打你第二下。

“让你们提提神，怕你们没听清。”

冷冷的说完这句话，三尺剑归鞘，那抹刺眼的寒光总算从他们眼中消失不见，令众人松了一口气。

苏秋雨很潇洒的转过身，离去。

走了没两步，苏秋雨便顿了一顿，然后整个人伴随着一股炽热的红光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甚至连识海都没能反应出刚才的苏秋雨是如何消失的，仿佛整个人进行了瞬移一样。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苏秋雨刚才消失的地方，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人群中一老人巍巍颤颤开口道：“这是传说中的圣人？”

他是当今滨州之主南乡子的生父，名为南启天，甚至比钟无妄还要高上半个辈分，活了超过四个甲子的他，从未亲眼见过一个圣人，只听闻过传说。

亲自见圣人出手，甚至还吃了这小姑娘的一道剑意，他除了恐惧外，还有一股发自内心的亢奋，他似乎在这个年轻的女孩儿身上看到了那条数百年都未曾摸索到的路，如果顾及手下弟子，他恨不得马上原地打坐闭关。

他刚才的话，这同样也是众人心中所想。

修行始于摇光终于天枢，三阶便可成为中山这等顶尖势力的核心弟子，天权几乎只出现在长老之中。

天玑便可被世人成为大师。

天璇那便是宗师，方才山顶那六人，几乎是整个中州的顶尖战力，也是整个中州耗尽人力物力培养出的这六人。

可想而知，中州这次会面临何等惨状。即便是还有一些躲在家中足不出户的老东西，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无力回天。

今日过后，只要见过这女人的，宗门禁令中，恐怕都要在多上一条了，而且是死令。

————

中山门祖祠，落于惊天峰最高处，据说，这祖祠已经超过千年。

修建在此处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祖宗们能好好看着自家基业发扬光大，还有也是为了让所有弟子们看清，记住他们曾经所说的话。

祖祠在中山弟子心目中自然是崇高无比的存在，只有对山门有极大贡献，或者是历代掌门及大长老才有资格把灵牌放在祖祠中，接受众弟子膜拜。

祖祠中，除了灵牌之外，再有的就是祖先们的语录，功法、心法等传承之物。

这也是为何惊天峰能成为众多中山弟子心中奋斗的目标，有最浓郁的灵气，有最好的资源，有什么理由进不了四境？哪怕在这山头丢头猪，过个百年怕是都能成精。

每隔数十年，山门便会唤回所有在外弟子，前来祭拜祖师爷，所以这座祠堂，很老很老，却不破旧。

钟无妄平日无事都会去祠堂内上两炷香，擦拭一下师傅和师兄的灵牌，陪他们说说话，汇报汇报如今的中山门，希望他们地下有知。

祠堂内部很大，除了放置了很多功法心得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不少年代久远的碑文。

这些碑文虽然也被擦拭干净，但仿佛无人问津过，因为新来的三代弟子们，好不容易踏足这里，看的一定是功法和心得，没人去看一眼碑文。

因为碑文上面记载的是门规。

......

年代久远的祖祠，伴随着里面无数人觊觎的宝藏，一同坠入山崖。

山峰崩落，祖祠自然也没法幸免。

可惜，大家都在忙着逃命，也无人敢来这山脚下看上一眼。

山脚下，祖祠破碎的砖瓦、四处散落的灵牌，还有令人眼馋的功法，全部散落在碎石上，有的被砸的稀烂，甚是凄凉。

或许祖师爷们，也没有想到中山会遭此大祸吧。

有一块断裂的碑，静静躺在灵牌边，灵牌似乎落下时，遭到了很多磕绊，上面有很重的灰尘，想必是坠落时，沾染上的尘埃，就连灵牌上刻的字有些模糊不清了。

在灵牌旁的这半块碑，似乎也是如此。

许久，一阵寒风吹过。

灰尘被吹散了些，虽然模糊，但有些文字总算能看得清楚，碑上隐隐约约写着。

门规第四十七条：中山门人不得招惹任何苏姓之人，违者斩。

拟规人：中山第十四代门主，钟难忘。

灵牌上，似乎也是写着钟难忘这三个大字。

......

呼——

呼——

红光消失后的苏秋雨，在景镇。

准确的说，在景镇苏鸢儿的住处，或者说在苏鸢儿的闺房。

众人只知她消失无影，但却不知她究竟去了何处，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瞬间跨越数千里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情。

苏秋雨有些颤抖的松开了手心已成灰烬的符箓，立马强忍着身体的虚弱，从百宝囊中又拿出了另一张赤红色的千里符。

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空荡荡的识海给她带来的痛苦无法想象，仿佛大脑被抽空一般，不仅如此，除了要抵御识海的痛苦外，还要抵御全身灵力被抽干的疲劳感。

之前她想说自己没控制住，这是实话，早在第一剑出手时，体内灵力就已经见底，或者说这一剑，本就超过了她的极限。

因为惊天峰的切面，并不是光滑的。

随后警告其余众人，她丹田已经没有储存的灵力，只能抽干了筋脉中残存的力量，调动全身剑意朝着他们挥出第二剑。

前者是她肉体疲惫不堪的原因，后者是她精神识海如此痛苦的原因。

窍穴疯狂吸收着周边灵力，几乎在院外形成了小小的漩涡，但依旧无法给她带来一丝缓和。

景镇有些修行者感受到天地灵力正在急速的消失，不由得脸色大变，不知今日发生何事。

现在的她只想很干脆的晕过去。

可是她不敢，她怕这一切还有幕后之人，所以一定要保持清醒，手心死死捏着那张赤色符箓。

······

百琴阁。

“以前没见过这床玉琴，这床琴怎么卖呀。”苏鸢儿蒙着洁白的面纱，柔声对着眼前同是女子的店主询问到。

她没什么特殊的爱好，硬要说的话，古琴勉强算一个。

可话音未落，苏鸢儿脸色一阵骤变。

她感受到二姐的气息，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二姐虚弱成这样，来不及和店家说话，苏鸢儿猛地冲出店铺，只花了不到十个弹指的功夫就赶回了自家院中。

眼见苏秋雨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的模样，她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一手放于眉心，一手放在丹田，苏鸢儿灵力远不及苏秋雨，但这股灵力同样可以滋润一下她空虚的丹田和识海。

灵力一直在源源不断的灌输到苏秋雨体内，直到鸢儿面色都有些苍白才停下，她把苏秋雨扶起，轻轻把她扶到自己床前。

苏秋雨双眼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可她依旧知道进来的是鸢儿，所以苏秋雨很干脆的晕了过去。

反正千里符鸢儿手上也有，她回来了那自然就没问题了。

这是苏秋雨昏迷前最后的一丝念头，她也很怕疼，所以还是梦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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