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黄昏,夕阳西下,
废道,青槐树旁,
四处寂寥无人,甚是寂寞。
突闻‘噹噹噹’一声连串的铃铛声从远处而来,渐渐清晰。
废道上渐渐冒出人的头,接着是人的上半身,然后就是人胯下的一匹白马。
白马前挂着一个精致的铃铛。
那人摇摇晃晃地骑在马上,几次似要跌下马来,却一个回荡又平稳如初。那人满脸胡茬,头发蓬松,眼神时而迷糊时而凌厉,叫人捉摸不透。非但那人甚是怪异,就连他骑下的马也不同寻常,马形偏瘦小,踏蹄却甚是有力,几近北方大马匹的力道。
夕阳的余晖尽洒在寂寥的废道上,犹如盖世英雄的落幕时刻,谁人见了不会触景生情?谁人见了不会驻足惋惜?
就算天下最毒的七罪人也不免会唏嘘哀叹,就算天下最高艳的孤城城主和天下最孤傲的梨花岛主也难不动容。
可他,陆槐芷,白马上的他,像是醉了似的摇摇晃晃牵着缰绳走过,就像根本没有看见过这番落日余晖图,或者他根本没有对此无感。
他的罪比七罪人还恶,因为他的心是铁的?他的艳比孤城城主还迷,因为他自称自以为是第一人?他的傲比梨花岛主还高,因为他从来只相信自己?
古道上,青槐旁,一马一人,人头摇晃,马蹄颠簸,残阳落在山头,拉长的影子映在古道上,人和马的影子混在一起,已经分不出哪个是人的,哪个是马的。
此次陆槐芷第一次从关外进中原,进山关,跨水险,过北国,一路南下,不管路途艰险,他都要去做一件事,去杀一个人,否则,他永远也睡不好觉。
他已二十年没睡过好觉了。
他要杀的人是一个他应该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他未过门的妻子,指腹为婚的妻子。他只知道她姓萧,却不知道她的名,不过江湖上的人都叫她萧三娘。
不是因为她的武功闻名于江湖,而是她的妩媚倾倒江湖。
不过对于他,陆槐芷,怎样妩媚动人的女人只要微微一咬唇,一抛媚,他都会上当。不过对于萧三娘他却是铁石心肠。
萧三娘?按理来说,算来她应和陆槐芷年龄相仿,二十出头。正是青春活泼的年纪,为何被人叫做萧三娘?
陆槐芷笑了笑,若不是老态龙钟,总应叫做萧三妹才是。如此说来,她虽显老,却又能迷住江湖这么多人,看来她的床上功夫必定弥补了她容貌的不足。
那么,他对于又老又无耻的女人就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又笑了,放声大笑。
人还没老,怎么就先老糊涂了呢?
手下留情?他从来都没有手下留情过,这是师门训斥,自然不能违背。只是,杀女人他还是第一次。
他从不杀女人,这次呢?就算他不忍杀,他手里的剑也会毫不犹豫地挥下去。
他的剑决定的事,他也改不回来。
像极了他的师傅。
若是在二十年前,追风鹤客这个名号的就是江湖的噩梦,任凭是初入江湖的稚子,还是纵横几十载的武林宗师,提起他的名字无不谈之色变。
只不过现在恐怕无人会记得追风鹤客这个名字了。不是因为他的锐利有何消减,而是因为他早已消失在江湖中,整整二十年。
有人说追风鹤客已病死,因为他酗酒,有人说追风鹤客已被杀,因为他仇人不计其数,也有人说追风鹤客是自杀,因为他古怪残忍。
他甚至连自己刚过门的妻子和尚在襁褓的儿子也杀。
不是古怪残忍是什么?
也有人说追风鹤客并没有死,他还活着。这个人就是陆槐芷。追风鹤客的唯一徒弟,天下人都不知,他们骗过了天下人。
陆槐芷摸了摸座下的白马,微笑道:“马儿,马儿,”
那是在十八年前的一个黄昏,那时比人还高的芦苇还并不稀奇,镇子里还没有那么多的能人异士。那时成群的、排列整齐的鸭子在芦苇塘中嘎嘎乱叫,来自自然的亮光渐渐熄落,暮色即将淹没整个大地。人们陆陆续续的已经收拾完农活,满身泥泞,正扛着农具,疲惫但又充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几个偶尔走在一起的人们产生了一天中最紧凑的闲聊。
靠着力气吃饭的的人们这时却轻柔地向别人谈起自己今天的劳动成果,似乎是生怕惊动了正要休息的大地。
小心翼翼的大人们却不能阻挡来自生命的蓬勃力量,响亮的哭叫声从镇子里传出来,传到了镇口,传到了遥远的外边,把干完农活,正走到镇口的男人们吓了一跳,男人们吓得丢下了手里的农具,胆大的男人只是双腿不停地抖动,胆子小一点的男人已经一屁股坐在布满稀泥的地上了。
男人们嘴里嘟囔着,不安的神情溢于言表,像是失了魂似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镇里的女人一手抹着泪,哭兮兮地跑出来,呼喊着她们的男人。这些男人才幡然醒悟过来,重新提起各自的农具跟着女人自告奋勇的指引,走进了镇子里。
这里是一座靠着一条大河和一座大山的,地地道道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山镇,名叫淇源镇,镇里人世世代代都生存在镇里,从不例外。
男人们跟着女人们进入镇子,朝着一户低矮的茅草房子奔去,哭喊声越来越近,一群人像是发情了的疯狗似的伸着鼻子推开破烂不堪的木门,涌进房内。
低矮的房屋,狭小的空间,一进屋,一张长宽很不合标准的木床先行出现在人们视线里,木床的长度几乎从房间一头抵到了另一头,宽度却小得可怜,还不到长度的三分之一,使得这木床就像是几块巨大的木板拼凑而成,上面盖上棉絮和衣服。
木床边堆满了许多镇民,情绪低迷,或坐在床沿,或站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位满头大汗的女人,她像是昏迷过去,额头的汗水使她长长的头发紧贴在皮肤上,黑色的头发丝就像是线条一般画在女人的额头上,脸上。
年老的婆婆用湿巾仔细地擦拭着女人,一个女人抱着哭喊声的来源——一个新生的婴儿,婴儿身上被粗布和棉布相间包裹,女人的脸色惨白,双手在不停地颤抖。
挤在门口的人们望着女人手上的婴儿,无不显出担忧和厌恶,对着一无所知的婴儿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婴儿哭得更加厉害了。
门口挤出一个粗壮汉子,心惊肉跳地向女人问道:
“男的女的?”
女人把婴儿身上的裹布打开一小部分,颤颤巍巍地说:
“男的。”
人们听到女人可怕的回答后,尖叫起来,接着就是无休无止的、更加激烈的讨论,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指责和谩骂。
人群中的这个粗壮男人听完女人的话后只感觉是金瓜击顶,头重脚轻,一个踉跄就要往后倒,幸亏身后的群众急忙将他扶起,那男人很久终于开口了:
“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群众在惊讶之余嘴巴还在像机关枪似的一张一合,人们对男人这句简单明了的话语感到质疑和愤怒。
男人没有去接过那个他说会处理好的婴儿,反而是垂头丧气地推开潮水般的人群,独自走向了镇外。他的身后起初跟着许多企图看热闹的群众,他的身后一直响着谩骂声、哀怨声、哭诉声、惊叫声,这些声音就像是幽灵似的跟着男人,男人始终没有回过头看一眼,后来人们觉得自己就像是该唱双簧的戏却唱成了单口,甩下嘿咻一声就陆续散去。
那个粗壮男人静静地坐在镇口的老梧桐树下,双手托着腮帮子,他面朝太阳落下的方向,目光呆滞地看着本来还是圆滚滚的鸡蛋一炷香的功夫变成了被啃了一半的鸡蛋,现在又趁他不注意连个鸡蛋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变成了倒立的血色月牙,在昏暗的天边就像是一张苦脸。
“他娘的!”男人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冒出一句,“连老天都要捉弄我!”
男人愤然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由于他坐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他刚要站起身时双腿突然不停使唤,软塌下来,让他差点栽了跟头。
“他娘的!”
十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10月1日到10月7日)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email protected]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