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伴随着夜幕落下。
抚州城外,楚国的数千军队驻扎于此。
军帐内,一名虬髯肤黑、容貌粗豪的楚军将领走到帐口处,掀起帐门,粗重的声音响起:“李园大人请。”
随后,向帐外请进一位中年男子。这男子的身后跟着十来名士兵,有一亲兵为其撑伞,等到男子进帐后便自觉站在帐外等候。
男子外貌仪表堂堂,颇具富豪之气,这人正是如今楚国国后的兄长李园。
当年,楚王始终不得子嗣,李园原想将自己的胞妹李嫣嫣献给楚王,又担心楚王又无法照常生养。于是,他便先设计将李嫣嫣献给楚国的春申君黄歇,待李嫣嫣怀了身孕,又设计将她进献给楚王。
借此“移花接木”之计,李园之妹李嫣嫣生下当今的楚国太子,李园也由此备受器重。
不过,李园的图谋显然不止于此,他不仅在暗中豢养刺客,更欲插手国政兵事,可谓野心勃勃。
李园微微一笑,对这名楚国将领道:“路途耽搁,让屈将军在此久等了。”
说着,李园踱步到主位上坐定,那位屈将军这才发现李园身后还有一人。此人身着黑衣,一言不发,行走悄无声息,裤鞋均湿却能做到脚步丝毫不带水迹,又能在光线晦暗的地方隐蔽身形,显然是精于暗杀之道。
那位屈将军面色一整,心道:“朝堂上有关于李园大人以重金招募江湖上罕见的刺客高手,来担任护卫的传闻,这事果然不假。”
不过他并非那种猜忌心很重的人,再加上李园也算对他有恩,自然不敢妄加揣测。
屈将军虽出身于楚国公族,屈氏一族当年也出过屈丐与屈原这般有所建树的人物,但自二十多年前秦将白起攻破郢都,迫使楚国迁都于陈,屈原身投汨罗江以来,屈氏一族便在楚国朝堂上鲜有人闻。
这屈将军以往亦不能身居要职,全靠李园一手提拔。
他没将刺客护卫放在心上,这也是李园放心他的原因。
屈将军接着拱手道:“李大人言重,这次出征百越我能担任主将,全拜李大人所赐。”
李园摆手笑道:“此言差矣,如今楚国的兵权基本在春申君和项氏一族手中,我等能分得一杯羹已是千难万难,你我尚需同心同德才是。”
屈将军连忙称是。李园端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地道:“此次韩军的统帅是谁?”
屈将军接道:“是雪衣堡的白亦非。”
李园双眼一眯,面容肃然地道:“han国雪衣堡的白亦非?听闻,是那位han国女侯爵的子嗣?我早有耳闻,那女侯爵美貌倾城、容颜不老,剑下亡魂无数,但其名却不记载于任何卷宗之上,绝不是寻常之辈……其子白亦非,既然能担任此次出征统帅,显然也绝非易与。屈将军,这日后有关白亦非的任何事情,都要及时向我汇报。”
屈将军道:“定不负李大人所托。”
李园二人又对这次征战百越的事宜展开讨论。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征战竟是由han国牵头,联合楚国共伐百越。
昔年越国被楚国所灭后,其余留的王室成员便统率了现今的百越。多年来楚国向来有心出兵百越,但由于西有强秦虎视眈眈,楚国也一直分不出余力。
这次,藉由百越内乱,以“平定叛乱”为名义,han国的太子安向李园书信提出联合。
自春秋以后,列国并雄以来,诸侯国君的继承人皆被称为太子,而国君确立太子,历来有“立嫡立长”和“立贤立能”两种不同主张。但逢此大世,立贤立能便成了主流呼声。太子安欲以此战立下军功,证明自己的贤能,由此独揽大权,以登王位。
而李园也想借此事由谋划兵权,两人遂一拍即合,分别向韩惠王与楚考烈王提出联军,楚王也欣然答应。
这便是这楚韩联军的由来。虽纵使是联军,但楚韩之间也少不了互相防备、龌龊不断,因此楚国也没派出主力军队,这也让李园有了进一步的插手机会。
就在这时候,帐外有一士兵上前高声喧呼:“韩军信使,裨将刘意求见——”
屈将军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李园,见李园点了点头,便吩咐帐外把人带进来。
随后,刘意和几个亲兵走进帐来,身上还沾着些许雨水。刘意进账后,略微环顾下四周,但见主位上端坐的李园。
屈将军介绍道:“这位是楚国太子的舅父,李园大人。”
刘意远在han国也曾听闻李园的名头,如今对方在楚国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刘意一向欺软怕硬,自然也不敢造次,低头道:“见过李园大人。”
李园随意地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刘将军有何要事造访?”
刘意闻言,从怀中取出一个铜管,说道:“这份军情密文,还望两位大人一观。”
屈将军接过递来的铜管,转手献于李园。铜管由火漆密封,一旦打开,便无法复原,这是防止信使偷看外露消息的举措。
李园拧开顶端铜帽,抽出一卷羊皮纸,打开细看良久。李园淡然的面色渐渐转晴,心中甚喜:“好,han国欲借机派兵将百越王室一网打尽,楚国无需亲自动手,只需从旁辅佐亦可借此除去心腹大患,而我凭此军功日后必将平步青云。”
李园转头对刘意吩咐道:“且回去禀告你家大将,此事可成,待我等开道岭南,共征百越。”
刘意忙回应道:“是!开道岭南,共征百越。”
刘意具体也不知密文详情,只因这则消息过于重要,才让刘意这个裨将亲自来送。现在得到答复,刘意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无论是韩军统帅白亦非,还是李园,皆是身份权势远远高于他刘意的厉害人物,若是这事遭到阻碍,受牵连的反而会是他。
这时刘意正准备起身告辞,却见李园身后的黑衣护卫一言不发地将长剑从鞘中拔出。
凛冽剑气瞬间凌空斜出军帐,虽这剑气并非朝着刘意而来,但这股杀意却让刘意如坠冰窖。只见帐幕被斩出一个大洞,待了半息,不远处大树轰然倒地的声音才随之传来。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黑衣护卫。那黑衣护卫将长剑收入剑鞘中,才徐徐冷声道来:“刚才有人在外头窃听。”
刘意从破了一个大洞的帐幕看向外头,凉风习习,伴随着淅淅的雨声,哪有半点活人的声息?
只是转眼朝李园和屈将军望去,却见李园面容凝重,屈将军亦是半晌未语。因为他们知晓,能在悄无声息间潜伏于此的绝非常人,无论处于暗中的是哪一方的敌人,他们都将陷入被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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