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村的追梦人 第十五章 广隶盖房倾尽全力 钢铁解难雪里送炭

诗曰：

别离家乡心何伤？门开处，老母倚门望。满头白发，模糊不清，噙泪不敢淌。别时已到，生活催期，这离步怎么迈上？快转过头去呀，不见泪汪汪。擦干泪，回头笑望，想母亲不知，又是泪两行。雨不停地下，夜无尽地长，多年过去了，远方的母亲呀，我积攒心中的私语，心扉，向谁敞？

这是多少儿女的心声，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报娘恩。

有空闲了，钱财积下了，想报娘恩时，已晚了。

又使多少痴儿女泪流满面，后悔不已。

话儿还是从一对老夫妻说起。

翟广隶、张子善，夫妻同庚，快七十岁的人了。

二人清清瘦瘦，慈眉善目，心肠又好，为人又善，品行端正，人又勤快，从不高声高语。

生活中作者认识此夫妻，忍不住，犯了写作大忌，直接出来说话，也是为夫妻二人感动。

又忍不住将支书翟钢铁多年所送对联，摘抄几副，以表作者对好母亲之仰慕。

（一）

慈眉善目，和颜悦色，如春风细雨。

蹑足轻步，软语细言，犹恐惊别人。

（二）

怜子夜难寝，疼女晓起早，切切惟有儿女。

饱子自忍饿，妆女自补破，真真慈母之心。

（三）

养女已过而立，犹觉未长大。

养子含辛茹苦，犹觉欠很多。

（四）

管子管孙，一管到底。

管几辈，一辈一辈，辈辈辈，只我无辈。

花元花分，一分不剩。

剩几愁，一愁一愁，愁愁愁，只不愁我。

广隶夫妻有二男三女，都已成家立业，惟小儿子是块心病。

小儿子让二老别操他的心，二老总是暗暗替他盘算。

开春啦，匠人们来了。

小儿子的房已开始上梁，钱却不知到哪里凑去。

广隶夫妻更加愁苦，眼见一家家都盖了砖房，小儿子却还住在土房里。

当年，看到广隶一家子人事好，小儿媳妇才嫁过来。

时间久了，她见别家日子过得红火，一家家盖了砖房，嘴上不免有些闲语，隔三差五家里冒出些火星来。

广隶夫妻听了，只好忍气吞声。

小儿子呢也孝顺，怕自个父母生气，少不得低声下气，哄着自个媳妇。

自从为翟家添了小孙孙，媳妇自觉有了地位，不免把头扬得略高些。

好在广隶夫妇眼头亮，心知肚明，忍让为上，把家里维持个风平浪静，小儿子也省了不少心。

为了小儿子盖房，广隶夫妇早就商议，得干些啥。

在女婿们的帮助下，他们租了半间房，做起轧面生意。

虽说辛苦，一年除罢房租，打发孙男弟女，门三户四，还有些结余。

每年夫妻俩用这些结余，治办几车砖或买根檩条啥的。

大儿媳妇见了，心想不沾光白不沾，趁机搬些砖呀啥的自己用，广隶老两口见了也不理会。

几年下来，治了些东西。

小儿子也有些积蓄，便张罗着，除掉宅基地上的杂草，盖起房来。

广隶又出面，让三个闺女支援些。

大闺女是教师家里殷实些，多拿出好几百元来。

广隶关停轧面，夫妻俩吃住在工地，千辛万苦，房子盖得也算有模有样了。

年罢，说起盖房。

小儿子就哭丧个脸，小儿媳妇却忍不住说些南北不合的话来。

广隶对小儿子说：“房上，咱事先置的东西也差不多了，只差些工钱。我这里和你妈还攒了几百元，也够一时之用。你俩呢，还是外出打工吧。半年一年攒下来，盖房子的钱也够了。窗芯门芯咱先不装，冬天来了用塑料布张上，攒了钱再说，好赖房成了，那些小东西咱慢慢置。你俩放心去，我和你妈在家张罗着，孩子我们带着，支过这三月半年的，这坎也就过了。”

小儿子不忍心。

儿媳妇也被说得有些感动。

小儿子说：“我挣下钱，马上寄回来。寄给我大姐。你到那里取。你二老也要注意身体，能干则干，不能干，就不要给建筑队当小工了。一天一块多钱，别把身体累坏了。你孙子上学，顾得来就顾，顾不来就让我大姐先照看下。反正儿子没出息，让二老受苦啦。二老这么大年纪，我说些啥好呢。”

说着流下泪来。

母亲一边用衣角擦眼泪一边嘱咐儿子儿媳：“注意保暖，注意安全，该吃就吃，别图省钱，饿坏了身体可不好。抽空往你大姐处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儿子儿媳一一答应。

夜里，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

两口子准备东西，想着父母，想着盖房，一夜不曾睡好。

第二天灰灰明，两口子就背着包裹，在父母的窗下站了半天，抹抹眼泪，也不辞别，轻轻开了街门，轻轻锁上，径去了。

子善早已起床，坐在床沿，默不作声。

广隶问起，也不说话，听见门响，忙悄悄跟出去。

她小心打开街门，黑洞洞的，看不见人影，只是听着脚步声远去了。

半天，她方擦擦泪回到屋里。

钢铁和麦子来找子善时已近中午了。

办事处要表彰先进，选个好母亲典型。

钢铁耐不过办事处宣传办俏燕纠缠，问起麦子。

麦子道：“张子善可以。”

于是，三人寻了老院，又寻到这里。

广隶夫妇正弄了一身泥浆，在帮助和泥，掂泥。

家里开始瓦房了。

活儿正在紧要关头。

子善要去学校接孩子。

人手又不够，正在为难。

钢铁让子善自去，和麦子加入干活。

钢铁开始有些不顺手，慢慢帮着，往上吊泥。

上面房檐边，一块长木板，上面钉着横木，让人踩走。

长木板顶在椽边春木沿上，一个小工站在上面，拿根粗绳子。

绳头上，挽个拳头大节。

钢铁把泥包挂在绳头大节上，看着吊上去。

然后，到一边拾丢下的空包，在水桶里洗一回，平放到广隶跟前。广隶用铁锨，再盛上八分满或九分满，不多也不少，再吊上去。

麦子像个行家，拿起泥刨，撒上麦秸，帮助和泥。

一时效率大增。

房上的工头满心欢喜，钢铁见俏燕站着，叫她随子善去，路上好采访。

俏燕一听，哼着歌儿去了。

三十多分，子善拉着孩子和俏燕回来，见钢铁、麦子都满头是汗，身上也溅了许多泥点，有些不好意思。

她放下孩子来接替。

钢铁和麦子正干得欢心，哪里肯让。

子善见不能如愿，到厨房开始做饭。

俏燕跟到厨房，拿着本和笔，一面问些事，一面看子善炒菜。

大白菜加盐，煮了半锅。

面已擀好，用笼布罩着。

子善把菜盛到脸盆里，往锅里倒水，锅头里架上木柴，用树叶点着，一时大火，水很快开了。

下了面，子善朝房上喊。

房上的工人顺着梯子下来，在大盆里洗了手。

饭已熟了，钢铁、麦子要走，广隶、子善死活不肯。

建筑工头也笑着相邀。

钢铁笑道：“我们不走，老板还没给我们发工钱呢。”

工头哈哈大笑，众人亦笑了一回。

俏燕见锅里水菜，尝了一点，苦咸，皱皱眉头，对钢铁犹豫道：“办事处还有事。”钢铁道：“赶紧忙去吧。”

俏燕听说，礼貌地摆摆手，自去了。

趁着中午吃饭，钢铁、麦子和广隶夫妇及建筑工头说些话儿。

“师傅”，

钢铁叫工头师傅，“下面的工程还需要啥材料，得多少工钱？”

工头道：“瓦，已经预备下了。这不说，还得万年历、毛笔、墨水、分毛钱、五谷，放到房脊里，这些是小钱。瓦沿口白灰也够了。粉墙，砖垒得齐整，外边是不粉了。里屋粉墙要中沙，还得5拖拉机。每车13元，计65元。白灰还得两拖拉机。每车35元，计70元。地面上三七土还得白灰一拖拉机，包括院子里都有了。地面上要用水泥呢，就要用石子、沙。”

广隶道：“不用，用烂砖，我们平时都攒下了。”

工头道：“要用烂砖，面上最好也用些细碎石子或者石沫。不用呢，水泥沙子也行。室内每间两袋水泥，上下八间16袋。院子和门口门楼少说也得六袋。计22袋水泥。每吨水泥125元，加上运费，还得137.5元。门楼看贴不贴瓷砖。有的家户贴些花鸟，对联都可以。”

广隶道：“年前，我们已备下石匾‘勤俭持家’。有这个匾就行了。剩下门楼用成毛面，将来贴瓷砖也不用刮，用光面也不费事。回来让孩子们说吧，得对人家眼色。”

工头听了，又说起街门、窗芯、门板啥的。

广隶说：“街门，大女婿已在厂里焊好了。门楼照着垒就行了。门板平时已预备些别人房上拆下的木料。想也够用了。”

工头又说些电线、灯具之类。

广隶道：“小儿子就干过电工，打工回家，让他拾掇。”

工头又说：“当然，还有些其它、工资。像这活吧，还得干半月二十天。面呀菜呀啥的，还有些没有想到的。”

广隶知道工头指的是工钱。

大概工程完了。除了付的，还得上千元。只愁得广隶叹气。

钢铁见状，问工头道：“还欠你多少工钱？”

工头见问，马上道：“工钱总计两千元。除了付的，还有上千元呢。这工程也就十天半月就要结束了，他儿子不在家，说不得只好向老爷子讨了。”

广隶又叹口气，强说道：“你放心，我手头还有几百元，够买料啥的。工钱呢，我到闺女亲戚家挪借去。”

工头说：“我已给你说了多遍了，你总不凑手。我看你闺女手头都是紧巴巴的。你大儿媳妇呢，更是没个指望。亲戚呢借个三十交二十的，也不起个用。这两天，工人们都有些嘀咕，怕回家拿不到钱，给出个主意，说别处有些新活，先到那边营生。等你这边有了消息，再回头。我看你两口是实诚人，不忍心。但我这些伙计也是养家糊口的不容易。你二老也趁早有个打算，不然，我也难给伙计们有个交待。”

广隶听了低头不语。

子善眼里已噙了泪水。

钢铁见状，知道广隶为难，对工头说：“老板，你只管放心。我是这村支部书记，叫翟钢铁，住在村西一胡洞一排第一家。钱欠多欠少，算清，都来找我。”

广隶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工头也有些疑惑。

麦子接话道：“放心吧。就你这点钱，不值什么。”

工头依旧摇头。

钢铁道：“这样吧，我这里忙。你也要干活。晚饭，我来，先给你送上三五百元，你看，行不行？”

工头说：“那感情好。只不知是真是假。没见过哪村干部给不相干的人拿钱。”

钢铁道：“晚上见。”

说着和麦子去了。

这里，子善已把孩子送去学。

大伙儿又开始干活。

钢铁回到家里，隐隐听说有啥传染病。

邻居来打听，说得更邪乎。

说名叫什么杀阿死。又传闻，说外省某个女子对老天不敬。

老天对她施了啥魔法，把邪种子种到她身上，又让她带到老家，祸害了好多人。

钢铁开始没在意，细问才知道事关重大。

他忙与办事处联系。

办事处吴书记说正要通知呢。

晚八点，办事处有重要会议，让钢铁通知香草。

看看将近七点有余。

钢铁满村寻香草不着，说是好像和二满、三去，还有啥几委去圣皇萍了，只得自己去办事处开会。

吴书记问起，钢铁只得打个圆场。

今天开会的气氛不同。

领导们个个严肃，连空气都有些紧张。

开罢会，钢铁见了麦子，介绍了情况。

又找来日月，一起商议。

三人商议先开个党员大会，村委参加，又商议会议程序及内容。

支委会后，日月去通知两委成员、全体党员。

晚十点到大队部开会。

钢铁、麦子在村里转了一圈，设计居委会布防图，已晚九点了。

钢铁嘱咐麦子去寻香草，自己又牵挂广隶、子善。

到了工地未见，寻到大婷家。

子善正在流泪，广隶坐着，闷头不语。

他们见了钢铁，一起站起来。

子善拉住钢铁的手道：“我害了我儿呀”，

说着泪流不止。大婷道：“钢铁兄弟，是不是外边有一种可怕的病，见人就传，无药能治。我妈正担心我兄弟，说是她害了我兄弟。我听人说，邪乎外魔已经出动了。见人就杀，见尸就吃。无影无踪，无色无形，顺风而来，随需而生，从雨而下，借电逞凶，见空而钻，逢隙而入。神出鬼没，不知其所来，不知其所终。又有人说，是外国搞的啥细菌战。现在到处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广隶见说，也插嘴道：“啥细菌战，说是南边有人说了大话，和老天爷斗富，惹了大祸。二郎的神犬趁着二郎打愣的一瞬间，扮作瘟神，到下界祸害人间，这二郎神呀快醒醒吧。不过，老天也放下话来，说这朝永固，有万年基业，说从秦到两汉，从短晋到唐宋，从元到明清，都是个短命王朝接着是两个恒久王朝。民国也是短命的，所以，再大的风浪也掀不垮本朝这艘大船。上天说了，这朝个个都是真命天子，运正昌隆，经过这劫或许还有一劫，就走向复兴了。那时，再不是现在的霸权世界，而是大同世界啦，大家和睦相处，和而不同。现在，上天也只是提醒一下，要富有日子穷打算，可别吃喝玩乐过了头，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了。”

钢铁听了，仔细解释来龙去脉，说办事处刚开会。

有专家到场，解释是传染病。

症状是发烧、咳嗽、肌肉发酸。潜伏期是7—18天。马上开会，先把咱村围起来，不让外人进村。

子善听说，道：“可不是，得隔离开来。说不定瘟神藏在口袋里，头发间跑了进来。”忽又想起自己小儿子，脸上大骇。钢铁道：“不要紧，如要回来，咱村在老炮厂设有点。住过潜伏期，十天八天的，观察一下，没有发烧，咳嗽啥的，就可以回家了。这种病，国家正研究特效药，很快，药研究出来，就没事了。”

子善听了，才略放下心来。

钢铁又拿出壹仟元，塞到广隶手上。

广隶推让了几回，只得收下。

钢铁嘱咐，趁这些天没事，先把料备齐，趁着封闭，把房盖好。

又嘱广隶、子善自个也留些钱，否则有个急需也不会为难。

并让他们转告几个搞建筑的人，就待在工地，不要往外走动。

家里若来了啥人，要赶快报告。

他又安慰道：“这些疫情，发生在广东、北京等地。你儿子打工的地方没疫情。世界卫生组织也介入了调查，电视广播上每天报告，注意听就是了。这几天，注意谁家，隔壁电话。你儿子有啥消息，最好别回来。”

再三嘱咐，广隶、子善一一答应。

钢铁又嘱道：“亲戚间，这些时日也避免走动。”

说着，顾不得饭食，急急开会了。

路上，又遇到香草一行从圣皇萍回来。

一群人喝得半醉。

二满扯着钢铁又要喝酒。

香草也盛情相邀。

慈主任、万主任也过来握手。

钢铁把香草叫到一边，说了sars的事。

香草也有些闻说，现在知道是真，酒早吓醒了。

二满、三去又过来纠缠，被香草训斥一顿。

几个人絮絮道道，说些闲话。

何素贞、罗子慧明白事急，各自把丈夫劝了回去。

二满和三去被香草哄到路旁的一家小酒店。

自己趔趄着和钢铁去开会。

路上，钢铁和香草商议开会内容。

香草强压住酒劲，说道：“我说不成了。全依你。照办事处要求办，下次可不能够了。上次，三美他爷闹生日。我就不知道自个说些啥。这次可不能够了，不能够了。二满这小子，硬灌老娘。老娘也把他灌醉了。”

香草乜斜着眼，左摇右晃。

一会儿靠在钢铁身上，一会儿往路边跑去。钢铁赶紧把她拉回来。

只听香草道：“不要紧，真的不要紧。这可不是小事。到时，你看住我这张嘴。别让我乱说就是了。记住，可记住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钢铁一面听她说，一面扶着她。

会场里，人已渐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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